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烦了

[鼬佐] 近墨者黑(8)

第一卷第八章


坠兔收光,天地黯惨。月轮沉入乌云,冷铁没入胸膛,心脏破裂飙溅出的热血喷了他满脸,如红漆泼上一张苍白的纸。


他用了十成十的力气,寒刃破开紧咬的心肌,顶破后背的布料,将胸腔捅了个对穿,刀尖直直插进了床板。被钉死在床上的鼬被穿心的剧痛惊醒,突然睁开了眼,胸膛震颤不止,慢慢转过头来,望着他茫然地眨了眨眼。


“佐……”


意识尚未清醒,鼬抬起手艰难地伸向他,似乎想问他伤势是否痊愈、身上还疼不疼,哑着嗓子唤了他一声。男孩如惊弓之鸟,被饱含温情的爱称喊得心胆俱裂,双手握住刀柄,拼尽全力拔出匕首,无意间对上鼬迷茫的双眼,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悲鸣大喊,发了疯一般手起刀落,连着狂捅男人的胸口四五刀,用刀刃把未说完的话堵了回去。


他害怕从仇人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,那让他想起自己深爱的哥哥,他怕得要死。


“对不起…哥哥…对不起…对不起…哥…!哥…!你去死,去死啊!”


眼前血肉横飞,佐助魂飞魄散,口中胡言乱语,歉疚和咒骂交织,直到将至亲至爱之人碎尸万段。他记不清自己捅了多少刀,几十下,或者几百下,等他筋疲力尽停下来的时候,床上已经血流成河。鼬浑身上下体无完肤,几十个血窟窿血涌如注,情形惨不忍睹,整个人一动不动,安静得宛如一具死尸,已经断气了。


“哈……哈哈哈……死了……终于死了……原来你也会死啊……”


佐助仰天大笑,夙愿得偿的狂喜和诛天灭地的悲怆将他撕得粉身碎骨,神情颠倒错乱,全然是个鲜血覆面的疯子,睫毛被血浆糊住睁不开左眼,右眼红眸里的单勾玉转瞬变为三勾玉,倒在兄长的尸身上泪流满面,形如槁木,面如死灰,掉转刀刃对准了自己的心口。


“……连你也不要我了……”


你带我来,我陪你走。本是同根生,堪作分飞鸟。


他含笑也含泪,闭上了眼。就在他自杀的瞬间,尸身一侧的手臂忽然动了,冰冷的掌心抬起,搂住他的后脑,轻轻揉了揉他的头。


佐助浑身僵硬了。


下一刻,原本已经断气的尸身,抱住他缓缓坐了起来。肩膀、胸口、腹腔几十个血窟窿仍在喷血,鼬仿佛感知不到疼痛,平静地注视着他,单手捧起他的脸,指腹摩挲着,抹去他颊上狼藉的泪痕。


“别哭了。”


鬼使神差地,鼬伸出舌尖,舔了一下指腹的泪滴。咸苦的滋味在舌尖的味蕾弥漫,他细细品啄,索然无味。他天生味觉缺失,从小嗜甜不是因为喜爱,是因为只尝得到甜味。于是他这才知晓,原来眼泪不是甜的。


“为什么……”两人的姿势如亲密无间的眷侣,佐助却浑身颤抖,魂不守舍,像不幸罹患寒疟的病人,喃喃自语,又似质问,“你究竟是什么怪物……”


“饿不饿,我去给你煮碗粥。”鼬仿佛没听见他惊恐的絮语,眼底还残存着对弟弟劫后余生的庆幸,爱怜地摸了摸他的脸颊,兀自披衣下床,左手伸进腹腔的窟窿,将被他砸断的肋骨随手塞了回去。


在鼬背过身去的刹那,佐助终于想起自己半月修行的成果,果断扔掉匕首,右手亮起雷光,手臂电闪雷鸣,狂喊着冲了过去。


雷光照彻屋舍犹如白昼,鼬猛地回过头,眼底冷漠狠厉,隐约有些不易觉察的失望,一把掐住了弟弟的手腕。他原先顾虑佐助左臂断裂还没长全,至少留一只手方便行动,谁知佐助不甘刺杀失败,挣扎极其激烈,宁可灼伤自己仅剩的手臂也要与他同归于尽。


“啊啊啊啊!”


五指轻轻一攥,只听“咔嚓”一声,雷光熄灭的手肘已被拧折成诡异的角度,佐助惨叫出声,又立刻咬牙忍住,两条手臂软垂在身侧,额上顷刻间冷汗如浆。少年还不死心,想俯身叼起匕首割断仇人的喉咙,被鼬反身一脚踹到墙上,刚缝补好的内脏又被震碎,口中喷出一口血来。


鼬掐住他的脖颈将他提起来,小臂一横卡住他的咽喉,倾身将他压在墙上。悬空的双腿不停地踢蹬,想找到着力点支撑,又宁死不肯缠住男人的腰,只能放任自己在濒临窒息的恐慌里沉沦。


两人力量悬殊,年幼的男孩在兄长掌中挣扎,像一块被按在墙上肆意蹂躏的破布,又如一只可以被随手碾死的蚂蚁。


那张美丽无情的脸紧贴着他的,强迫他抬起头来直视自己,双目冷淡地盯着他,忽然莞尔一笑。“你想杀我,何必去问别人,我可以教你。”


红眸里的勾玉轮转,变换出艳丽诡谲的花纹,那纹路如一轮削铁如泥的风魔手里剑,一眼就慑夺走他的魂魄。


“万花筒写轮眼……”


他见过这双可怕的眼睛,在那个夜晚痛彻心扉的泪眼里。佐助咳出一口血,因刻在骨子里的恐惧拼命别过脸去,被鼬掐住下巴强行转了回来。


“没有这双眼睛,你怎么杀我?”


“我怎么知道……”


“办法很简单,只要亲手杀了你最好的朋友。”


低沉的声音在耳畔回旋,如同阴魂不散的厉鬼在低语教唆他堕落,佐助的瞳孔骤然紧缩,好似忆起什么可怕的悬案,双唇哆嗦着,像一具失去知觉的玩偶,半天没有回应。


等不到佐助的回答,鼬罕见地有些焦躁,怪异的滋味萦绕心田,令他不情愿地回想起冬日猎场中佐助策马扬鞭的微笑。陌生的怒火迫使他低下头,嘴唇贴着佐助的耳廓堪堪擦过:“怎么,你舍不得?”


谁料佐助抬头对上他的双目,眼底的难以置信一闪而过,定定地望着他,嘶哑的腔调问出了一个令他意想不到的问题——


“宇智波止水,究竟是怎么死的?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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死者的名姓如一尊积了薄灰的瓷器,被岁月悄无声息掩埋,又在不经意间被生者失手打翻。这件瓷器摔碎的瞬间,鼬首先感到的是陌生,他对身外之事一向记性不好,四五年过去,连富岳的长相都忘了个大概,何况曾经的旧友。


“你很在意?”鼬直起身子,没有丝毫被戳穿的慌张,他本来就无意对佐助隐瞒,只是佐助始终坚信宇智波止水是跳崖自杀,至今从未问起。归根结底,就算那时他不动手,止水同样会在当天的灭族之夜被他杀死,以他对人情世故的浅薄认知,实在分不出两者之间的区别。


但是佐助看起来很介意,介意到让他心生不快,无论是xxxx还是血肉相搏,都是他和佐助之间的事,容不得第三者插足置喙,今日却沦落到为了两个外人心生嫌隙。


佐助显然没有注意到兄长愈加冰冷的神色,还在苦苦追问:“……是你杀了他?”


鼬不愿再浪费唇舌,索性直视着他红眸一转。


耳边神鸦社鼓,高亢凄凉的唢呐声将佐助拉扯回灰暗压抑的垂髫儿时。四年前的惨案当日,宇智波家族正在南贺川神社举行大拔禊,五谷六畜、举火焚香,供钱漫天纷扬,祭台下众人长跪诵唱,只有两个坐席空悬,极为扎眼。


入目皆是悬崖峭壁,当佐助看清南贺川后山的湍急怒涛,忽地悚然一惊——这就是传闻中宇智波止水当年跳崖自杀之处。


富岳在世时常常教导他,一人不进庙,二人不观井,因此在他第一眼看清悬崖上的情形时,尽管赏景谈话的两人都顶着他自幼熟悉的面孔,佐助还是潜意识感到了紧张。


那两人面色平静,似乎只是寻常交谈,完全看不出下一步会发生惊天动地的变故。止水背对着鼬,看不到鼬的神情,只自顾自嘴唇张合,表情有些凝重。从佐助的视角清晰地看到,止水不知说了什么,鼬神色寡淡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耐烦,却没有开口说话,双眼紧锁着止水的后背,如伺机而动的鹰隼。


就在止水转身的下一刻,变故突如其来,鼬以肉眼难见的速度迅疾出手,两指直戳止水的眼眶,指尖用力一勾,霎时掏出了两枚殷红滴血的眼珠。空洞的眼眶血喷如泉,止水的惨叫回荡在峭壁崖谷,闻之如鬼鸮悲号,直让佐助头皮发麻。


止水双手捂着血流不止的眼眶,难以置信地后撤一步,悬崖上的争吵开始变得激烈。佐助急切地上前凑近,想要听清两人争吵的内容,无论他如何努力,声音始终像隔着一堵透明的厚墙,听不清晰。直觉告诉他,这段记忆的主人刻意抹去了最关键的对话,也就是说,鼬有什么事想瞒着他。


鼬一步一步向前,止水一步一步后退,鞋跟逐渐退到悬崖边的碎石尖上,踉跄一下艰难维持住平衡。鼬止步原地,脸上再度浮现拙劣模仿的虚假笑意,平静从容地俯瞰苟延残喘的旧友,在迅疾割喉的下一秒伸出一根食指,顶住男人僵硬的肩膀,轻轻一戳。


“永别了。”


脚下忽然一空,耳边狂风呼啸,双目鲜血淋漓的宇智波止水坠下万丈深渊,而他则跌回了现实。在渐渐陷入黑暗的视野里,佐助奇怪地注意到,崖上那双猩红的眸子,没有发生丝毫变化。


亲眼旁观鼬杀害止水,佐助的胸腔颤动,忽然在男人掌中发出了自嘲的怪笑。自己微薄的希冀如此可笑,鼬亲手杀了生身父亲,杀了未过门的正妻,杀了满门亲眷,他凭什么认为这个男人会对所谓的朋友手下留情?


“你杀了这么多人,为什么……就是不肯杀我……”


心灰意冷的诘问像一把锋利的钩子,扯碎了男人铁石心肠里唯一一点脆弱的软r。鼬的眉间沟壑如聚霜雪,似乎听不得他说这种寻死的丧气话,单手卡住他的脖子将他扔到床榻上,居高临下地轻睨一眼,漠然道:“你就这么想死。”


佐助仰面朝天,像一具死气沉沉的尸体。其实答案他心知肚明,早在四年前那天夜里,鼬双眼流着血泪,怀抱紧得几乎将他捏碎,就哑声告诉他:不杀你,是为了我。


他是鼬的备用眼睛,在他开启万花筒写轮眼之前,鼬绝不会允许这双珍贵的替代品死去。他对鼬唯一的价值,仅此而已。


“你为了漩涡鸣人去送死,是想救他,还是想借此解脱?”


佐助如梦初醒,突然吃力地撑起上身,面色陡然十分急迫。他早就将自己舍命相护的人忘得一干二净,眼下被哥哥点拨才想起九死一生的同伴。


“鸣人回京了吗?”


他的话音未落,男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其古怪,强行维持的冷淡假面寸寸皴裂,被竭力克制的怒火转眼烧成灰烬,万万没想到自己的训斥换来的是弟弟对外人的关怀。


“目前下落不明。你问他干什么。”


佐助心道不好,想起归途遇见的日向宁次,急切道:“鸣人可能落在了日向手里,你快去救他,我怕他们……”会利用九尾对付你。


剩下的后半句噎在了嗓子里,床头的烛影被风吹乱,鼬猛地转头看向他,目光如两道冷箭射穿他的心肺,声调严厉,怒极反笑:“你有什么可怕的?”


少年一下子噤了声。多年没被兄长斥责,佐助一时间不敢抬头,许久才用余光偷偷一瞥。他看不懂鼬此时寡淡冰冷的神情,仿佛冰山里埋藏着濒临沸腾的岩浆,又见男人若有所思,脚步轻慢地走到窗棂下,缓缓剪去红烛的烛芯,故作漫不经心。


“也是,我忘了,他还要娶你呢。”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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注释:

①大拔禊,指日本每年六月及十二月的最后一天举行的驱污净罪的神道仪式,至今在宫中和神社仍然作为每年的例行仪式举行。

②供钱:在大祓禊的仪式中使用的大串纸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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